骆耀虎与程千帆,两人年龄差了十余岁,但是,交情很深。
不过,两人平素联络却并不多。
即便是有来往,也多是公事往来,亦或是灰色交易,外人并不知道两人私下之过命的交情。
此次也是‘公事’。
“此人与骆老哥的关系?”程千帆亲自给骆耀虎斟茶,对方连忙起身礼让。
“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骆耀虎微笑说。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日前在檀香山路抓了几个人。
本来也无甚大不了的,三个男子在街上同一个路人走路撞在了一起,发生了口角,路人报警。
程千帆派了大头吕带了一队巡捕,将几个人带回来问事。
却是没想到动了枪,有人开枪拒捕。
闹事的三个人中,有一人手臂被打中,悉数被抓,巡捕这边也有一人受伤。
被抓后,其中一人说自己是安徽六安汪氏三公子,带了两个保镖来上海玩耍、开开眼界,没想到被误会了。
至于说响枪,只是举枪想要吓唬巡捕,没想到走了火。
现在,骆耀虎就是受了安徽六安汪氏家族的请托,帮忙捞人的。
听闻骆耀虎如是说,程千帆明白了,骆老哥与那六安汪氏的交情不浅不深,说白了就是‘钱财之交’。
那就好办了。
……
“这汪老三真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程千帆摇摇头,啧啧出声,面对巡捕,竟然还敢举枪对峙,真以为是他们六安那乡下地方,有两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PS1)
在上海,有钱确实是可以无法无天,但是,是真正的巨富,不是有点小钱的‘乡下土财主’。
“被他家里惯坏了。”骆耀虎几口吃完一个桂花糕,喝了半盏茶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汪家是六安数一数二的大户,汪老二是六安保安团的一个营长,这汪老三从小娇生惯养,老娘护着,两个哥哥宠着,愈发无法无天。”
“进了巡捕房,还不是照样吓得屁滚尿流。”程千帆嗤笑一声,说着他比着两根手指成八字形,“八千法币。”
好不容易碰着一个六安肥羊,自然要狠狠宰一刀。
“程老弟,过了啊。”骆耀虎皱了皱眉头,“这汪家虽然颇有些钱财,但是,都在生意上。”
“四千法币。”程千帆沉吟片刻,“另外准备十一根大黄鱼。”
“行。”骆耀虎沉吟片刻,点点头。
一根大黄鱼大约三百法币,等于是他骆副局长一句话值约莫一千法币,这面子很足,他足以交差。
看到骆耀虎点头,程千帆露出高兴的笑容,同骆耀虎以茶代酒碰杯。
……
四千法币,自然是明面上的赎身钱,上到总巡长覃德泰,副总巡长金克木,中间是马一守、程千帆这样的巡长副巡长,下面是普通巡捕,见者有份。
但是,真正起作用的反而是这十一根大黄鱼。
覃德泰三根,修肱燊两根,金克木两根,马一守一根。
剩下的三根大黄鱼,皮特一根,他自己两根。
这件事本身和皮特没有什么关系,给皮特的这根大黄鱼,没别的意思,必须要拉一个法国佬进来,这是规矩,不然法租界的法国大佬会不开心的。
当然,这种事情,油水捞的最足的是中间人骆耀虎,他能够搭线成功,将人捞出去,六安汪家那边自然另有一份厚礼奉上。
当然,骆耀虎不会独吞,他那边也自会有一份给程千帆的,这属于两个直接谈‘生意’的人之间的默契。
“汪家那边来的哪一位?”程千帆好奇的问。
“汪家大少爷。”骆耀虎说。
“那得加钱。”程千帆微微一笑说。
骆耀虎秒懂,哈哈大笑。
……
‘生意’谈成,骆耀虎没有再多呆,他要回去向六安汪家的人反馈消息。
“五千法币,十五根大黄鱼。”骆耀虎对汪家大少爷说道。
汪家大少爷脸色一变。
骆耀虎微笑着,也不劝说。
“成!”汪家大少爷咬了咬牙,点点头,“就按骆局长说的办,事成之后,老弟另有重谢。”
“汪老弟是个明白人。”骆耀虎竖起大拇指。
汪家大少爷带着手下告辞离开,来到酒店。
“少爷,五千法币,十五根大黄鱼,他们把我们当肥羊了。”
“可不就是肥羊么,还是送上门的。”汪家大少爷咬牙,随即苦笑,看了看不忿的手下,“记住了,我们现在还能把钱递出去,且乐吧,最怕的是送钱都找不到庙门。”
……
程千帆在茶楼东家殷勤的‘护送’下,拎着两斤糕点,离开了茶楼。
李浩开了车子在路边等候。
他现在已经不在法电二路的电车上班了,成了程千帆的专职司机。
且程千帆给李浩弄了个三等华捕的身份,算是入了巡捕房的‘编制’,吃上了洋皇粮。
“帆哥,去哪里?”李浩启动车子,问。
“台拉斯脱路。”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车子缓缓启动。
后排车窗拉上了帘布,遮住了早春的阳光。
程千帆闭目养神。
他在脑海中回忆同骆耀虎今天的会面和谈话的每一个细节。
骆耀虎也有问题?
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摇摇头,他对骆耀虎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不像是为了钱财出卖国家之人。
骆耀虎应该不知情,只是纯粹当一个中间人来捞人:
收人钱财,帮人办事。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千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确保骆耀虎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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