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清随手摸了一张,一瞅是南风,手里已经有一张,便并在了一处,打出一张牌道:“二筒,只怕瑾儿要吃了。”
瑾妃笑道:“这张牌臣妾用不着。”便打出一张南风。
“碰!”关绪清把三张南风并在一处,小指在瑾妃手边搔痒,瑾妃脸上一红,瞅了对面的皇后一眼,忙把手缩回。此时关绪清与她邻座,她身上香泽味不断袭来,又听她那莺语燕声,巧笑喜人,浑身觉得燥热心痒难耐,心思全不在牌上。只是碍着这桌上四人八目盯着,也难有所动作。见王商提着一小袋金瓜子来,关绪清便道:“就放这儿,一会儿分给大家,你去吧。”说着便随手打出一张九万。静芬便推倒牌,笑道:“我就单吊这一张呢!”
“好好,我认输!”关绪清笑道:“想不到皇后先胜一局。”也不算数,随手捏了两片金叶子丢到静芬手边,静芬笑道:“皇上,仔细着数目,别一会儿便输个精光。”
“没奈何,常听人说打牌有个讲究,一男对三美,一准要输个精光,输光了朕便去上书房抄《金刚经》去。”说话间呼啦啦的洗牌,手指有意无意间摸了一下瑾妃的手。
静芬笑道:“皇上就不用洗了吧,有我们姐们儿就成。”
珍妃冷言冷语在旁道:“洗牌最是要紧,不过姐姐仔细着一双小手,莫被人摸去了皮。”
瑾妃脸上一红,张开手便去呵珍妃的痒,嘴里说道:“看我不先扯破狐媚子的烂嘴。”
姐妹俩嘻闹了一回,静芬止住了笑,一边码牌一边说:“方才在我和皇上商议过了,今年是选秀的佳期,咱们帮着参谋着,把这次选秀办得风光些,也不枉皇上平日里对咱们的一片心意。”
关绪清拿眼看时,却见珍妃和瑾妃都不说笑了,无精打采的码牌,珍妃说:“选秀是宫里的规制,也是皇上的喜事,我们跟着能参谋什么,只要皇上乐意便罢。”
言语里带着酸醋气,静芬一笑道:“上回文廷式来问安,给我讲了一篇言论,笑得人肚子疼。”
“什么言论?”关绪清配合的问道。
“吃醋论。”静芬瞅了珍妃姐妹一眼,笑道:“字字句句至今还记得,他说:拈酸吃醋,不啻一门艺术,个中学问大矣。天要打雷,人要吃醋,此之谓天理。恰到好处的一丝醋意,正如川菜中之醋溜土豆丝,美味可口,颇有几分令人回味无穷处。男女之间,从来不曾产生一丁点醋意,基本上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盖彼此之间毫不在乎,还谈啥情说啥爱乎?一丝恰如其分的醋意,粉面含春,微嗔佯怒,岂不令人柔肠顿起,爱意横生?实在没醋可吃,尚且要空穴来风,制造一点醋海风波,过把酸醋瘾。不过,醋之为物,当用之有度。比之烹调之用,其理一也。量少则无味,太过犹不及。吃醋太过,进而为妒。妒之味,大有异焉。酸中带甜,那是情醋;酸中带辣,一味呛人,那是妒的滋味。唐太宗李世民当年赐给房玄龄几名美女做妾。房玄龄是有名的妻管严,怎么也不敢接受,多次婉拒此赏。李世民料到房玄龄夫人是个悍妇,房才不敢受赏。于是派太监持一壶‘毒酒’传旨房夫人,如不接受这几名美妾,即赐饮毒酒。谁知房夫人面无惧色,接过‘毒酒’含泪一饮而尽。结果并未丧命,原来壶中装的是醋,皇帝以此来考验她,开了一个玩笑。吃醋的典故就此流传开来。”
关绪清又接口道:“没有醋意的男女,想来大多无趣;醋意太浓,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鸟日子照样是过不下去的。所以,醋本无过,关键是看你如何吃法。朕平日里只说文廷式迂腐,做起学问来确是一把好手,这篇《吃醋论》便是文中典范。”
珍妃姐妹知道皇后拿话来刺自己,都低着头不言语。
静芬笑说:“皇上就是皇上,古来帝王哪有成辈子守着一个人的道理,不懂得这个理儿如何做得皇上的女人。”
珍妃姐妹都默然良久,回头瞅了一眼堂兄志均,“我们姐妹也乐意皇上身边多几个人伺候,只是忧心皇上耽于女色,枉费了国事,好事却成了坏事。”
静芬捏起色子,在手里摇摇说:“忧心是假,吃醋是真,你们姐妹和端妃她们哪个不是花骨朵一般的人物,皇上何时做过因噎废食的事,再者说,这种事也不是你们能随口便问的,尽好妃子的本分才是正经。”
静芬忽地拿出皇后的威严来,珍妃姐妹不敢再说什么,都诺了一声。
关绪清伸脖子过去在两人脸上各亲一下,说:“你们都是朕的心头肉,朕便是真有三千粉黛,又怎么能对你们不管不顾呢。”他回头瞧了志均一眼,道:“此事便着你全权办理吧。选秀对皇家是一桩美事,可到了下边却往往变了味道,有的还弄得人家妻离子散,这便违了朕的本意了。皇家事事都有制度,务必定个名额,宁少勿多,更不能扰民,人家情愿大家欢喜,不情愿的也不能强。呃稳妥起见,今年就从部院与地方大臣宅里来选,但不必强分满汉,回头对后宫人等盘点一番,造出个册子来,但凡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八这些年岁的宫女,可自愿出宫出嫁,前朝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不见天的规矩要变变了,天理要存,人欲也不能都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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