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军队便分为三四处据点进入到了沉闷的对峙期。都希望对方先动,希望从对方的动作之中找到破绽,进而一战破敌,给对方以致命的打击。
南澳岛、东山岛、广澳湾、金厦海面都是一片沉寂。过往的船只无不是夹着尾巴飞也似的通过,双方都对这些船只视而不见,陷入了西线无战事的状态。
至少,表面是这样。
但是,事实如何呢?
海风吹过冬日的海面,将停泊在海面上的船只吹得阵阵微微摇动,将一阵阵寒气吹进军营之中。
俘虏营中,却是丝毫不见年终岁末,急景凋年,又是身为阶下囚的惆怅。
俘虏营中如果不是门户森严,不能随意外出的话,几乎令这千余名郑军俘虏乐不思蜀了,哦,貌似这群家伙大多数是漳州、泉州一带的人,和四川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同南粤军一样的营帐,每个人都发放了厚厚的过冬棉衣、被褥,十几个人一顶的帐篷里怕这些人寒冷,还配备了一个蜂窝煤炉子,每天都有定量的煤可以去领。
“每日里只管好菜好饭招待,再这么养下去,咱们身上就要长几斤肥膘了!”几个郑家的老兵油子刚刚吃完了午饭,腌肉咸鱼炖大白菜,里面还可以看得到不少豆腐,满满一猪腰子饭盒冒尖儿的大米饭,筷子上串着四个沙钵大的白馒头,嘴里吸溜吸溜的喝着热热的蛤蜊蛋花汤,吃的众人大冷天的脑袋上热气腾腾。
“怎么?好菜好饭养着还不好?南粤军的人又不是食人生番,难道说养肥了咱们杀了吃肉不吃?”
几个老兵互相挤兑调侃着,实际上也是在给自己宽心壮胆。
自从被俘以来,有伤的给治伤,有病的给治病,没病没灾的就集中到一处好吃好喝的养着。一日两日还可以,连着七八天了,都是如此,不由得人们心中不起疑心。
“出来集合!”
饭后各自收拾了吃饭家伙,将一应器具洗涮干净送还给了伙房(为了安全起见,禁止俘虏们拥有筷子、勺子这类可能被加工成利器的东西。)众人正准备乘着饱食之后混混欲睡的状态去找周公聊聊,不料想,俘虏营中响起了阵阵尖利的哨音。
“终于来了!”几个老兵油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不知道我们将是怎么一个死法?押到海上一刀一个砍了,一脚将尸体踢到海里?还是直接绑了押到外海丢下去?或者是一刀一枪,给捅个通明窟窿?”
人们暗自揣测着,磨磨蹭蹭的从自己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回去拿上你们的凳子!到海神庙前看戏去!”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看守盯着这群死样活气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
海神庙前,早已有数百名广澳湾的乡民在这里聚集,周围有二百余名南粤军的兵士散布在四周担任警戒和弹压秩序。
锣鼓声响起,有人在台口上树立了一块水牌子,有识字的人悄声念了出来,“《珊瑚颂》?”这个戏听着倒是闽南一带流行的高甲戏曲调,但是似乎没有听过高甲戏有这个戏啊?
几个老兵油子还在忐忑,戏台前已经坐满了人,锣鼓声中,好戏开始。
几句唱腔一过,原本打算趁着看守和周围弹压士兵不注意的时候照着台上吹口哨起哄来调戏一下小旦、花旦的俘虏们,突然间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演出。
因为演的是他们熟悉的事情。
珊瑚岛上的女儿瑚妹,是一个小商人兼水手的女儿,有着一个同样是水手的情郎阿青。父亲老顺德在一次海上风浪之中翻了船,折了本钱,无奈之下,老顺德只得和阿青一道到珊瑚岛、龙头山、老牛岛的渔霸兼船主七姑奶奶家的船上当水手,试图把欠下的驴打滚的债还清,把因为欠账被送进七姑奶奶府里当丫鬟的瑚妹早点赎出来。
可是,在船上当水手和跑单帮的小商人一样,都是因为船主的残酷压迫和剥削而赚不到什么钱。顺带说一句,老顺德就是因为被郑家垄断了商路和贸易,而不得不冒险在风暴天出海,试图抢一个时间差,赚取些卖命钱而翻船破产的。
而这个曾经在年轻时候因为争夺渔场而和七姑奶奶大打出手的老顺德,在七姑奶奶家的船上自然过的不会很舒服。因为,如今的七姑奶奶因为攀上了郑家,加入了郑氏海商集团,而今非昔比。
“镇三岛占四海独霸珊瑚,比不上郑船主也够豪富。虽说是朱皇帝坐了天下,七奶奶在海岛不逊与他!”
“苦海茫茫云雾漫天,穷苦渔家受熬煎,阿青哥被迫躲大陆,冬去春来已半年,汪洋大海隔音讯,哪年哪月回家乡?渔霸船主禁出海,租税逼勒紧如弦,家中断粮爹染病,登门求借心如油煎,漫天乌云几时散,渔家何时见太阳?眼睁睁望穿千重浪,盼只盼何时有晴天?!”
“孤灯映影夜气寒,恨无限囚困牢监。渔霸的深宅院,宛似那阎王殿,暮影里映出了渔家的泪血斑斑。牛头马面两边站,阴惨惨,阴惨惨隔断了人间。一更鼓声声慢,听滩下下涛拍南岸,望窗外月上东山,心如潮卷叠叠涌,恨无双翅飞龙山。哎爹爹啊……你跨海带去渔家心一片,击波斩浪扬征帆,但愿救星速整纛,飞舟早闯虎头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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