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密如潮水,一波一波毫无止境。
每当勉力从一波浪潮中挣脱出来, 想要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更猛烈的浪潮就会灭顶而来将他狠狠砸回漩涡当中, 随波逐流无从着力,连吸入一口空气都变得奢侈至极。
沈十安手执长剑,在这无穷无尽的潮水当中缓步前行,不断有液体从剑尖滴落下来, 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剑刃早就被污血遮住了,已经凝固的, 即将凝固的, 才沾上尚未凝固的,一层层覆盖上去结成暗红色的血痂,随着进攻的动作而剥落,很快又凝结出新的。
更多的污血顺着剑刃滑入掌心,湿润而粘腻的触感几乎完全掩盖住了剑柄上的纹路和掌心内的纹理,经过无数次的摩擦, 最终在指缝间凝成块状或粉状的固体。
他抽空在劈开潮水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日光,已经西斜的太阳依旧刺眼至极。
用来扎头发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长及肩部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纤细的下颌, 略显苍白的嘴唇,脸颊上一串已经干涸的血渍, 还有一双漆黑而凌厉的眼睛。
斜后方有丧尸冲了过来, 但左臂肌肉却因为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开始痉挛, 强烈的疼痛感让人烦躁,沈十安换了一只手,利刃翻转间破空声起,又是几道雪青光剑光激射而出。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丧尸,应当是很多的,浸满了污血的靴子在柏油路面上踩出一道道血印,连靴子里面都是湿的,随着走动发出“格叽格叽”的声响。
丹田处的灵力早已干涸,强行运转功法使得每一处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脚步,甚至连减缓都不曾,硬生生从尸山尸海中破开一道血路。
“寻寻!”又解决了一波丧尸之后,沈十安逐渐沙哑的声音在建筑群内再次回响:“寻寻你在哪儿!寻寻你能听到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更多丧尸循声扑了过来。
太多了。这些鬼东西真的太多了。
他支着剑喘了几下,左右观察一圈,朝西南方向疾行几步,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座位于道路交汇口的立体式广告牌。
广告牌顶部约莫四米多长一米多宽,供他一个人暂作休息绰绰有余,但落定时右脚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他稍稍拧起眉头。
沈寻先他一步坠落直升机,为了尽快追上小孩儿,距离地面还有将近五十米时沈十安就割断了降落伞,着陆的速度大大增加,而巨大的重力作用也使得右脚脚腕在落地的一瞬间就遭遇了粉碎性骨折。
灵力修复了一部分,灵泉水又修复了一部分,但经过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才开始愈合的伤势又有了加重的迹象。
此时距离他跳下直升机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沈十安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灵泉水,站在广告牌上一边迅速补充灵力一边回忆两个多小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跳下直升机之前打向钟翰的那两道气劲并没有击中目标,钟翰以普通幸存者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躲开了,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止具备雷电一种异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进行伪装并潜入他们的队伍?
为什么要与他们为敌?
为什么要选择从小孩儿开始下手?
不过纠结钟翰选择从谁开始下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对方显然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沈十安落地数秒之后,已经飞至数百米开外的直升机忽然爆炸,响声震耳欲聋,在天边腾起一朵艳丽的火云。
那一瞬间的惊骇无以言表,所幸沈十安很快就在那团火云下方发现了几道身影,应该是赶在爆炸发生之前就跳出机舱的。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他既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跳了下去,也不能确定跳下去的到底是谁。
如果爆炸是钟翰刻意制造的,那么他一定掌握着不需要直升机也能安全穿越死亡区的办法,因此才选择于此时此刻暴露自己的真正意图,而不担心会留下任何后患:
就算侥幸逃过了爆炸,一旦落入至少聚集了七八百万丧尸的绝对死亡区里,谁还能活着走出来呢。
直升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成员都及时逃离了吗?
他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
七名队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无数个问题以及这些问题引发的剧烈焦灼几乎要将沈十安从内部活生生撕裂,但眼下他没办法分神去关注其他人,他得先找到沈寻。
至于钟翰,至于造成这一切的钟翰。
哦,钟翰。
沈十安笑了笑。眼底的血色漫天漫地。
两瓶灵泉水很快喝完了,丹田内重新积蓄起蓬勃灵力,右脚的伤势也有所缓和。他将瓶子收起来,握紧长剑跳下了广告牌。
“寻寻!寻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近乎嘶哑的声音在荒废的建筑群中一遍遍回荡着,五感竭力延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回答他的始终只有寂寥的回音和丧尸的嗥叫。
“寻寻!寻寻!寻寻你……”
呼喊声戛然而止,沈十安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道游荡在丧尸群中的小小身影,喉结上下滚了滚,手掌抖得几乎拿不住长剑。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记不清是如何将那群丧尸砍成了满地碎片,也记不清到底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那道浑身血迹的小小身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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