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大惊失色。
先前他将降书送出时,眼见北面颜军撤走了不少,只道颜良中计放松了警剔,故才趁着这清晨时分,想从北面敌营之间突围而去。
而今眼见文丑拦路,张合方才意识到,自己计策竟已被颜良识破。
耳听文丑的公然劝降,张合震惊之下,心中更生愤意,怒道:“我受袁公厚恩,焉能降你们这班叛将。”
文丑听得张合言语不逊,不禁勃然大怒,怒啸一声,拍马便杀了上来。
他的身后,那数千伏兵也轰然而动,向着惶惶的敌军杀来。
张合也无惧意,纵马挺枪来战,这两员河北枪将,转眼便战在了一团。
昏暗之中,但听金属激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面飞溅,两人各是施展生平枪法,战得是昏天黑地。
若论武艺,文丑只比颜良稍稍逊色,而张合又比文丑逊色半分,只是这半分上的差距,不战个几百回合又岂能轻易分出胜负。
枪影重重,转眼数十招走过,二人却是战得不分伯仲。
张合能够凭着一己之力,跟文丑硬拼下去,他麾下的那些部卒们却是不行。
这一群残兵,本就是人心惶惶,报着逃命的念头才追随张合出城,而今半路上突然遇上数倍的敌兵阻击,转眼间便即军心溃散。
数千颜家军的虎狼之士,扑之而上,如切菜砍瓜一般,肆意的收割着人头。
张合力战数十回合,眼见左右士卒越战越少,情知再这般死扛下去,他就要陷入全军覆没的绝境。
“今日看来是突围不成,不如先撤回堵阳城再做打算。”
仓促激战中,张合思绪飞转,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念及于此,张合一声暴喝,奋起虎威猛攻数招,瞅得一处空隙来,拨马跳出战团,急是率领着几百残兵望堵阳城退去。
文丑岂容他走脱,当即招呼兵马,挥军掩杀。
张合一军多为骑兵,逃得也快,不多时便甩出追兵里许,眼看着堵阳城就在不远之处。
想着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满怀希望的离开此城,转眼却又灰头土脸的退了回来,张合心中极不是滋味,却又只能强打精神,不敢稍有停留的向着城门奔去。
将近城门时,突然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城头,陡然间亮起了无数火把。
火光下,数千颜良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城头,一支支锋利的箭矢转眼就瞄准了他们。
城头中央处,火光映照下,那一面“颜”字大旗在傲然的飞舞。
张合大惊失色,这时才知颜良竟已趁着他方才出城之际,纵兵取了堵阳城,看这般阵势,竟似已等候了很久。
震惊之下的张合不及多想,急是拨马转身,想再望其他方面逃去。
便在这时,震天的喊杀声如潮而起,蒙蒙的晨辉中,一时伏兵四起,竟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转眼间便将张合和他的几百孤军围在了城门之下。
张合惊愕的环顾四面,但见到处是敌军的兵马旗帜,自己竟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
“难道,我张合今日就要亡命于此吗……”
张合仰天叹息,惊诧的脸庞上,已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只是,令张合感到意外的是,四面围逼而来的敌人,却未没有第一时间发动围剿的进攻,只是将他做困兽一般围了起来。
接着,城门缓缓而开,身披玄甲,手拖长刀的颜良缓缓步出,其后紧跟的百余铁甲骑士。
颜良勒马于吊桥前,高声道:“张儁义,你不是说好了要归顺本将,如今为何却言而无信,意欲趁机逃离,你当真以为本将是那么好蒙骗的吗。”
颜良声若洪钟,声音盖过了四围的喧嚣,方圆几十步都清晰可闻。
听得颜良的质问之词,张合的脸上掠过一丝愧色,似乎确是因自己的言而无信,又似乎是羞于自己的计策被识破。
沉默半晌,张合纵马上前,横枪道:“右将军,你用兵如神,张合甘拜下风,想要取我的首级,尽管纵兵过来便是。”
张合那刚烈的态势,俨然是打算决死一战一般。
只是那一句“右将军”的尊称,却让颜良听出了弦外之意,他能感觉得到,张合的敌意正在消退。
忽然之间,颜良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肆意,笑声之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张合眉头一凝,却不知颜良何意嘲笑。
“张儁义,你空有一身的才华,难道就真的打算为袁家白白牺牲吗?”笑声骤止,颜良一句冷冷的反问。
张合一怔,默默道:“袁公待我有厚恩,我……”
“呸,什么狗屁厚恩!”颜良一句粗口,打断了张合。
“我颜良当年是如何为袁绍卖命,可是他袁绍是如何听信谗言,慢怠于我的。你张合眼下也算是袁家第一大将,可他袁绍自号魏王,大封百官,你这第一大将却只做得区区一个中郎将,跟吕旷吕翔这等被我所杀的废物平起平坐,张儁义,你倒是扪心自问,他袁绍当真是对你厚恩吗?”
一席话,只把张合堵得哑口无言。
那双黯然的眼中,悄然掠过一丝异色。
颜良知道,自己已戳中了张合痛处。
他便接着又道:“似此番交战,我猜想你张儁义也没少向袁谭献计献策,那袁谭却刚愎自用,招至今日之败。那袁谭有其父之风,试想他羞愧之下,又当如何对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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