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在海面上映出一道金色光带。圣戈里雷号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行驶,在湛蓝如镜的海洋里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吴明和蛟侯盘坐在甲板上,相对而坐,却又相对无言。两人中间,放着一张海图。半晌,吴明才缓缓道:“候爷,真的没处可去了么?”
蛟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吴总督,我现在只是一个波斯叛将,再也不是什么蛟侯,请你直呼我名字就可。我也清楚,波斯的名字对你们东方人来说,非常拗口,如果看得起在下,就叫声老哥好了。”几天相处下来,双方也算是熟了,所以更日明才有如此一说。
吴明无奈,只得道:“更日明老哥,在这片海域,你比自家后花院都熟,难道真无法可想了么?”
更日明也是满脸无奈:“非是在下不愿帮你,吴督这个要求,可真有些强人所难。要回东汉也不是不可以,必须穿过惊风海峡,沿格林日海域一路东行,在苍印岛屿附近折向北,才可能到达你们东汉南部重镇广阳。”
他说了一长窜稀奇古怪的地名,又向东又向北的,吴明更是闻所未闻,只觉得满头雾水:“那就按照老哥你说的方向走,难道不行么?”
更日明看到吴明茫然的样子,苦笑更浓。他伸出右手,点着那张海图道:“吴督你来看看。”他并起食中二指,指着海洋上一个点道:“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里。”他把手指朝右移了些,接着道:“这里是我国第二大城市孟古城。”说到这里,他把以东整个海域全部圈了进去:“过了惊风海峡,整个格林日海域,包括苍印岛屿都在南蛮海军的控制之内。若正常航行,绕这么大个圈至少得两个月左右,吴督现在可明白我意思了?”
吴明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他意思了。别说两个多月,只要他进入格林日海域,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被南蛮人发现。以如今朝廷和南汉的关系,他这个中西总督可不大受他们欢迎。皱着眉头看了海图半天,吴明叹了口气道:“难道,就真没办法可想了?”
“办法倒是有的。”更日明指着孟古城以东道:“从这里过去,大约一个星期的航程,就过了顿尔要塞。我们可在顿尔要塞以东地段选择一个地方靠岸,然后上岸,徒步而行,穿过顿尔草原,一路向北,到达望乡谷。过了这里,就是青庭草原了。如果可以的话,吴督可叫人前来这里来接应。”
这几乎和上次南征军残部返乡的路线重合。吴明一听,却差点跳起来,惊叫道:“老哥,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条线上,波斯和南蛮正战得不可开交,你不是让我羊入虎口么?”
更日明脾气再好,也被吴明噎得有些好笑,没好气的道:“那能怎么办?吴督要是不愿意,可以选择现在靠岸,穿过里尔沙海,然后翻过达涯雪山回到东汉,实现一次开天辟地的壮举。”
他这是负气之语了,吴明只是苦笑。来的时候,还有个达涯雪洞可以一用。可世事难料,如今自己是波斯新任皇帝的眼中钉,再去就是自投罗网。至于那劳什子的开天辟地的壮举,那更非人力能及。他默然半晌,喃喃道:“难道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更日明站了起来,突的长叹声:“督座就知足吧,你好歹还有地方可去。可天下虽大,已没了我更日明容身之地了。”
他说得大是伤感,吴明也站了起来。就见更日明望着大海怔怔出神。落日下的大海,恬静而惬意。斜晖将白帆映得金光灿烂,也在海天相接之际织上了一匹绚丽红霞,几只海鸟穿过红霞,自由地飞翔着,在展翅遨翔中,发出阵阵欢快的叫声。吴明想了想道:“老哥要觉得没处可去,去我中西做客吧。”
更日明眼中多了些玩味的东西,他看着吴明道:“督座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挖我墙角,你心可真宽。”
吴明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道:“我们这些当兵的,本来就过的朝不保夕的生活,不这样还能怎么办?老哥你年纪和军龄比我大得多了,难道这还看不开么?”
更日明看着几只海鸟在空中欢叫着,越来越远。淡淡的道:“我更日明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背景。父亲是个海盗,在一次烧杀劫掠的时候,抓住了我母亲,然后就有了我。由于未婚先孕,母亲受尽冷眼,也没人愿意娶她,她就这么带着我,一路坚持了下来。十岁那年,由于操劳过度,她终于就死了。临死前她告诉我,让我去找父亲。”
说到这里,他嘴角有了一丝嘲讽:“就这样,格林里亚海域,多了个十岁的小海盗。父亲也不怎么管我,每次把抢来的钱拿去酗酒嫖妓,如果刚好输钱了,回来对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十五岁那年,我气愤不过,奋起反抗,把他杀了,就这样,我成了孤儿。”
他淡淡的说着,好似与自己毫不相关。吴明听得几乎惊呆,怪不得蛟侯一向沉默寡言,原来有如此吓人的过往,可说时乖命蹇了。他忍不住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到波斯海军了。”
更日明笑道:“后来么,后来我当上了这股海盗的头头,大哥奉命来剿灭我,然后我就降了他,跟他混了近三十年,得了个蛟侯的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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