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屠鹏赶到现场时,温涵韵的马车义无反顾,已然撞上了丁闲之的座驾。“砰”的一声巨响,两辆马车,三匹驾马都痛得长嘶起来。但仅仅一瞬,在两个车夫的拼命控制下,两辆马车稍微转了个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相向而行,挨擦而过。丁闲之名气太大,被民众围堵是家常便饭,为防意外,其车篷做得极为牢固,这一次碰撞虽然惊人,他车却无大碍。
东汉分裂时,北汉占据京都,领土几乎两倍于南汉,军力也拉开南汉老大一截,可南汉却能与其分庭抗礼,自有其缘由。毕竟政治这东西,除了上述还有其他关联,譬如民心,譬如大义。南汉有贤庄,有轩辕复,有赤霄剑。北汉有什么,北汉什么都没有。有个篡位的太尉,他立了个皇帝,在血缘上也被轩辕复完败。若真把除了国土和军力以外的东西都罗列出来,北汉被南汉甩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这才有了苍松亭对贤庄明里暗里的支持,也有了唐轩带着一大帮太学馆教习的叛逃南宁,更有中西的崛起。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却又息息相关。
这几年,太尉一直在民心大义上做文章,但效果却微乎其微。如今南汉大军压境,社稷摇摇欲坠,亟需稳定民心。所以丁闲之的到来,就显得尤其重要。太尉为了请动这位大师,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花了如此大代价才请到这尊大神,北汉自然不想白白浪费。据说在京都著名的謦艺楼,早安排了丁闲之好几场说书,说唱的剧本也经过太学馆精心修改,里面的内容对太尉溜须拍马,其谀辞连屠鹏看了都有些脸红。
他因为颇有才名,所以在剧本修改过程中,太学馆主薄林笑水还曾专门赶到大阿请教,所以对丁闲之此行的重要性,他比别人更清楚一些。
经这一撞之后,前方汹涌的人流疏散了些,两辆马车已交错而过。有风吹过,丁闲之的车帘也微微扬起,但马车却安然无恙。可温涵韵的座驾却遭了殃,竟被刮下老大一块篷,半边车厢都毁了,但那车夫恍如不觉,仍是挥鞭如雨,驾着马车横冲直撞,眼见就要冲出人流。
屠鹏大惊失色,喝道:“快,截住那辆车。”说罢一踢马腹,当先而行。
春末夏初的风温暖宜人,吹在人脸上,也是懒洋洋的,可屠鹏的心却冰凉一片。脑中又浮现他揭发李源后,太尉和他的一番对话。
“李源已反?很好!那就把温波以及李源妻女全部拿下,枭首示众。”
屠鹏大惊失色,连忙磕了个头道:“太尉大人,李源虽反,但也是力战被擒,情有可原。古语常言,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值此用人之际,何必牵扯过广,伤及无辜?”
太尉一声冷笑:“屠大人言之有理。李源是我侄儿,其性格如何,我比你还清楚。单凭你一句话,就断其人已反,自然武断了些,我也是将信将疑。”
这么说来,太尉认为自己在搬弄是非。屠鹏吓了一跳,又磕一头道:“以上是我亲眼见,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太尉上前将他扶起:“谁稀罕你脑袋了?”他难得的叹了口气:“在你们心里,我李铁就是一个嗜杀屠夫。其实杀人杀人,总得有的放矢,其主要目的,就是震慑,让一些观望骑墙者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就能少杀许多人,也达到了以杀止杀的效果。若真是不管不顾的一通乱杀,那就不是震慑了,而是疯子。真若如此,谁还为我卖命?我也当不成太尉了。杀人非我所愿,但朝廷新立,社稷不稳,贤庄又咄咄逼人,常以大义来压老夫。值此存亡危急之秋,上至朝廷诸公,下至黎民百姓,谁敢保证不起异样心思?既然辩不过南宁,老夫也只有用手中拳头来说话,以达杀鸡儆猴的目的。乱世用重典,就是这么个理。”
屠鹏不语。正如太尉说的一样,他精明干练,做事一向有的放矢,从不浪费口舌,今天却一反常态,对自己推心置腹,怕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自己去做。果然,太尉这时又眯起眼:“到了现今这地步,李源投降中西与否,其实已不重要。重要的要制止这种临阵倒戈的风气。若不加以严惩,一旦将青麓山脉的兵力一撤,南汉中西大军压境,京都人人自危,纷纷倒戈。如此一来,京都空有第一雄城之姿,但军心已散,这城也不用守了。”
太尉突地喝道:“屠鹏。”
屠鹏垂下头,恭恭敬敬的道:“属下在。”
“既然李源已反,那他的家属就留不得。你虽千里来归,但丢了大阿总是事实,现准你戴罪立功,主持抓捕审问李源亲属。若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
屠鹏沉声道:“属下遵命。”
京都多的是武将,随便叫一个人来主持此事,也比他屠鹏好得多,但李源在朝中人缘甚好,而且诛杀朝廷重将家属,终究血腥了些,怎么也是人生一大污点,太尉若叫其他人做,就算应了,也难免让人心生怨愤,出工不出力,甚至私下放水也不是没可能。他交给自己,一则可以绑牢自己为他效力,二则可以为他背负刽子手的骂名。以屠鹏现今状况,那能拒绝?他清楚,从揭发李源之时起,他就有了污点,也失去了很多,至少再也不能像对待商羽坤一般,做到心无尘垢,不染纤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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