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逃离县牢时,游马已隐约有所怀疑,因为当时县牢内的守备实在是太稀疏了。
尤其是到了他撬锁的时候,留守的那几名充当狱卒的商水军士卒,居然一个个自己喝醉了。
当时游马急着逃出县牢,没有多做考虑,可如今仔细回想一下,他的顺利出逃,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甚至于,或许那个宗卫周朴,也是顺着他的意,故意将那根铜丝留给他的,好方便他撬开锁逃出去。
既然有宗卫的参与,那么希望他游马顺利逃出监牢的人也就不难猜测了,毕竟阳夏县内那十名宗卫只听命于一个人,即那位肃王。
顺着这条线再仔细回想,游马逐渐感觉当时那位肃王的态度很有些问题,尤其是当他问到『如何得知地道的秘密』时,赵弘润那张口结舌的模样。
想到这里,游马不禁有些泄气。
因为他本以为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逃出了监牢,可如今细想起来,分明是宗卫周朴与监牢内的商水军受到了肃王赵弘润的私下叮嘱,暗中配合他越狱而已。
至于赵弘润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随着应康在勃然大怒时的几句话,游马也有所猜证了。
那位肃王,想得到阜丘众在戈阳山的巢穴位置!
当他将这个猜测与应康一说,应康亦是面露惊色,但随后,应康却苦涩地说道:“纵使你我已猜知那个赵润的企图,又能如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阜丘众协助商水军将我等一网打尽么?”
听闻此言,游马亦不禁为之语塞。
的确,就算猜到了那位肃王的意图又怎么样?难不成就不泄露阜丘众的巢穴位置?
凭什么?
凭什么阜丘众能使邑丘众陷入这等危机,而邑丘众却不能做出同样的还击?
纵使明知赵弘润的意图,他们为了报复阜丘众,亦只能乖乖就范。
这即是阳谋,即便明知是计,仍不得不往里钻。
想到这里,游马忍不住暗自嘲讽金勾:任你奸猾似鬼,企图借助商水军的力量吞并阳夏其余隐贼势力,可你怎么斗得过那位肃王?你以为你助那位肃王肃清了阳夏县,那位肃王就会放任你阜丘众继续扩大?
“应康大哥,那咱们之后怎么办?……若咱们也泄露了阜丘众的营寨位置,虽然可以报复金勾,但最终获利的,却是那位肃王大人……在其面前,我邑丘众与阜丘众,至此可以任意拿捏,他要何时发兵剿灭我等,就能何时发兵剿灭我等……”
听了游马的话,应康陷入了沉思,半响后问道:“游马老弟,那你说怎么办?”
只见游马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暂不泄露阜丘众的营寨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肃王是不会剿灭余众,单单留下一个阜丘众的,否则,日后他如何制衡金勾?而一旦应康大哥你白白将阜丘众的营寨位置泄露给了赵润,那咱们,可就真的再无一点仗持了……”
“你的意思是……”
“知道阜丘众营寨位置的,只有邑丘众,或许我们能借这一点,与那位肃王交涉一番。”游马压低声音说道:“这或许能让邑丘众有一线生机。”
听闻此言,应康在密室内来回踱了几步,皱眉说道:“可如此一来,我邑丘众岂不是从此要听命于那个赵润,失却自由沦落为朝廷的走狗?”
游马闻言苦笑道:“事已至此,岂还顾得上隐侠『不为伥鬼』的宗旨?”
所谓的伥鬼,是魏国风俗的一种说法,魏人认为被老虎所咬死的人的鬼魂,他们因为自己死于虎口,心中怨愤无从发泄,因此转化为伥鬼,协助咬死他们的老虎咬死更多的受害者,让更多的人遭到他们遭受的苦难,于是便有了『为虎作伥』这句成语。『注:这是这句成语的正解。』
而隐贼中『不为伥鬼』的这条自律,或者说宗旨,意在告诫同道不得贪图荣华富贵投靠朝廷、投靠权贵,毕竟就算是在魏国,贵族压迫平民的现象还是很普遍,而朝廷,由于偏袒贵族,因此被许多自由之士所不耻。
而相比之下,反而是被朝廷定罪为贼寇的隐贼,他们反而不会去倾轧平民,他们攻击的对象,很多都是为富不仁的贵族,因此,从平民角度说,隐贼们自称隐侠、义士,并没有什么错。
但是在赵弘润这个角度,那就截然不同了。
毕竟赵弘润便是魏国内最大的贵族,赫赫王族出身,再当他从国家角度看待隐贼这件事时,隐贼就成了『不服朝廷约束、桀骜不驯之人』,所谓的『侠、以武犯禁』,指的也正是这一点。
“总之,我先想办法与那位肃王交涉一番。”
留下一句话,游马便又启程返回阳夏县。
记得出来的时候,他走的是隐秘的地道,但是回去的时候,由于已隐隐猜到了赵弘润的意图,游马索性也不再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从县城门走了进去,并告诉守城门的商水军,他是从县牢里逃出来的逃犯。
县城门的商水军士卒大惊失色,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嚣张”的逃犯,明明已逃出了城,居然自己又回来了。
于是,值守城门的商水军士卒,二话不说就将游马那一行人十几人捆绑起来,带到了县牢。
把守县牢的,仍然是宗卫周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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