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一月十三日起,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向咸阳,让咸阳压力剧增。
截止于十八日时,咸阳收容的难民已超过十万人,这些人被咸阳的官员安置在城内临时搭建的布棚子下,每日靠咸阳施舍的米粥活命。
十八日晌午,咸阳的中卿『向戎』再次带人审视了城内的难民棚,当看到难民普遍双目无神、面似枯槁,心下暗叹。
随后,向戎检查了施粥的粥铺,待看到施舍的米粥薄如淘米水时,他心中大怒,当即召来施粮官,责问究竟。
因为向戎感觉,近日里施舍的米粥越来越薄。
施粮官不敢隐瞒,遂将实情透露。
原来,因为这十万难民的关系,咸阳城内的粮仓,存粮消耗速度剧增,要是仍按前几日那样发放,很可能熬不过一个月,到时候不止这些难民,咸阳的王公贵族都要饿死。
因此,治粟内史暗中下令削减救济难民的额度,几日来连续两次减半,以至于今日煮出来的米粥连筷子都立不住。
听闻此言,向戎默然不语。
其实他也明白城内存粮问题的窘迫,因此不好责怪什么,最终,他只是要求施舍给难民的米粥必须立筷不倒,必须在这临近腊月的冬季,每日只喝一碗稍显粘稠的清粥,这是会饿死人的——事实上,咸阳城内已陆续出现饿死、冻死的难民。
视察完难民的情况后,向戎来到秦王宫,准备向秦王囘禀报这件事。
而此时在秦王宫内,治粟内史正领着几名客卿,当着秦王囘与左庶长卫穆的面,计算着咸阳每日的食物消耗。
向宠在旁听了一阵,这才意识到他咸阳城的粮食程度,比预计的还要紧迫。
而在静静地听完了臣子的汇报后,秦王囘在沉默了片刻后,下令宫内每日的用粮减半,除此之外,他还下达了一道『禁酒令』。
这道禁酒令包含有两点,其一,暂时关闭咸阳城内的酿造工坊,不允许再将食物用来酿酒;其二,禁止城内贵族饮酒。
正所谓无酒不成宴,饮酒被禁止,无谓的食物消耗必定会有所减少。
但谁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因为哪怕再节约,咸阳每日的粮食消耗仍然是巨量,就算再省,终究也会有吃光的时候。
最根本的,还得是击退魏军,击败魏公子润。
见治粟内吏领着那些客卿告退,向戎遂送上前,向秦王囘施礼。
“向卿,城内的难民情况如何?”秦王囘问道。
“不容乐观。”向戎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将他所见到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王囘,并在话中隐晦地指出,收容到城内的难民,正陆续出现饿死、冻死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说咸阳收容的那些难民,让那些难民能够躲入城内,但问题是,城内的房屋并不足以安置如此数量的难民,以至于绝大多数的难民,只是露宿在街道上的布棚子里。
临近十二月腊冬的严寒,到了晚上是何等的寒冷,哪怕那些难民有些许严寒之物,但也挡不住严寒的侵袭。
就在秦王囘沉默之际,向戎又禀告了一桩在他看来非常严峻的事:“大王,近两日城内发生几桩庶民之间的冲突,据臣所知,有几名难民企图将一户民居的柴房拆掉生火,因此与该户男主发生了冲突,该户男主当日被殴打至伤……另外,难民中又有恃强凌弱之事发生,因每日施粥不多,使得其中心歹之徒,抢掠他人食物。其中有一名妇人,携子四人……”
听到向戎话中那位『携子四人的妇人』,秦王囘的面色变得非常差,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以至于就连他都有所耳闻。
此事发生在前日,由于咸阳方面给予的救济食物不足以填饱肚子,以至于难民中有几人生了歹心,抢夺了那名妇人从丰镐离开时随身携带的一袋米。
当那名妇人与那几名歹民争抢时,她最大的儿子帮忙母亲,结果却被那几名歹民打伤。
此后,当那袋米被夺走后,那名妇人抱着受伤的儿子嚎嚎大哭,直说『就连魏人都不曾夺我母子口粮』,听得附近一群难民小伙心中激愤,想帮助这名妇人夺回那袋米,以至于咸阳城内爆发了首次难民之间的冲突,那三名抢夺那妇人米粮的歹民,被难民中的义士当场打死。
尽管历来难民中都会发生这类事,但这一次的影响却极其恶劣,因为那名妇人在当众哭诉时,说出了『就连魏人都不曾夺我母子口粮』的话。
当时,咸阳的卫兵准备以扰乱民心将那名妇人抓捕,但那名妇人周围有许多难民都站出来替她说话,他们纷纷表示,丰镐的魏军亲眼看到了那妇人私藏米袋的事,但在那妇人的哭求下,那些魏人给予放行,的确没有抢夺。
然而到了咸阳,这袋就连魏人都没有抢的米,却险些被同胞抢走,这使得咸阳城内的难民,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差。
当这件事传到秦王囘耳中时,秦王囘也不知该怎么办:凶犯已被当场击毙,而“扰乱民心”的那名妇人,他总不能当真治罪吧?
最终,秦王囘将这件事定义为『魏公子润的奸计』,对魏公子润的恨意更增添几分。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难免会有一些害群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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