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被富贵媳妇问的也有些脸面发红,不过柳若姒在一边瞧着,这马氏脸红,多半还是因为气恼,并不是因为羞臊。
“我家大爷面嫩,在二太太跟前,我做侄儿媳妇的,说话也是一样的。”马氏就分辨道。
“不论如何,让个才十岁的孩子做那些事,也是你理亏。就该好言好语,你那样骂他,将你小兄弟当成了什么人?”柳二太太就说马氏道。
“确实是家里艰难,大爷的差事也没了,家里隔夜的粮都没有,孩子们都要饿死了。”先前那些言辞都被人识破,马氏立刻变了个脸孔,哎哎地说道,还抬起衣袖做抹泪状,一边却又偷偷伸手,掐了那柳玉波一把,示意他说话。
“差事没了,家里太艰难,过不得了,还求……求……”柳玉波挪挪地道,说到求字,脸面通红,却是说不下去了。
后面站着的柳玉汶,虽没说话,也垂下头去,脸色通红。
马氏就嫌柳玉波太过窝囊,不会说话,一面就狠狠地瞪了柳玉波一眼,一面又对柳二太太堆下笑来。
“……都说二太太是菩萨心肠,手里又宽裕。不看别的,就看你这侄儿的面上,好歹帮补帮补。”马氏直接向柳二太太打起抽风来。
柳若姒看着,不禁暗自摇头。看柳玉波和柳玉汶兄弟两个,不管其他方面的性情如何,起码还是有廉耻,要脸的。而这大奶奶马氏,却似跟人伸惯了手,脸皮着实厚的很。
“照你说的,家里实在可怜,”柳二太太就道,“只是,你这个行事,让人怎么帮你?”
“我改,我肯定改……”马氏立刻连声说道。
柳二太太虽然心慈,看着马氏的样子,也不大相信她说的话。可是,刚才听常嬷嬷一家说了这家子的情形,也确实是困难。因此,柳二太太虽有些犹豫,心下还是决定要帮上一帮的。
柳二太太刚要吩咐人拿银子,柳若姒早在一边瞧见,伸手止住了。
“姒儿……”
“娘……”柳若姒正想要说出阻止的话来,眼角瞥见旁边的柳玉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柳若姒抬起的手就顿住了。
“前儿个听我们家大太太说,大奶奶你行事太过,有辱柳氏家门,因此不跟你来往了。大太太还说给我们太太了,说不要上了你的当,不许帮你们的。”柳若姒转念之间,就板了脸,对马氏说道。
“冤枉,冤枉啊,”马氏就连声叫起屈来,“姑娘别听了旁人胡说。不过是我不提防,惹了大太太。不是我的错,是大太太……”
眼看着马氏就要说起柳大太太的是非来,柳若姒抬手打断了马氏的话。
“你不必说的。我娘是慈悲心肠,看不得你一家子这样。只是,有话要说在前头。往后,但凡邻里间有一丝传言,说你们对你们小兄弟不好的,你们也不用在这里住了,立刻告诉老太太和大太太,让人赶了你们出去。免得你们在这里,丢了柳家的脸面。”柳若姒对柳玉波和马氏道。
“就是这个话。”柳二太太点头,随即就叫丫头拿了十两银子出来,交给柳玉波,让他拿去过活。
“好生照看你小兄弟,别再让人磋磨他。”柳二太太道。
柳玉波满面通红,跟柳二太太道了谢。那柳玉汶不用人说,就自己上前来,闷头给柳二太太磕头。
“快起来。”柳二太太有些不待见柳玉波和马氏,却对这小孩子很有好感。看他相貌端正,规规矩矩,不言不语的,更加怜惜他。
柳二太太打量了柳玉汶,见他衣裳短小,就又让丫头拿了个尺头来,让柳玉波和马氏回头给柳玉汶做新衣裳。
“这孩子可怜,若有什么事,你就到这院子里来说一声。”柳二太太还特意嘱咐柳玉汶道。
“汶弟,你哪天没事,就来府里。我让人带你逛逛。”柳若姒也对柳玉汶说道。
看着时辰不早,柳二太太就打发了三个人出去。
“……刚一出了门,那位大奶奶就抢了银子和尺头,自己拿着了……”富贵媳妇跟着出去,一会工夫回来,低声告诉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道。
“不是个贤良的人,那孩子命苦。”柳二太太就道,“你们常日在家,多照应一些。”
常嬷嬷一家自然答应不迭。
柳二太太就和柳若姒从常嬷嬷家出来,上了马车,回了府里。
柳二老爷还没回来,柳若姒换了家常的衣裳,就来柳二太太屋里,陪柳二太太说话。
“姒儿,你很喜欢汶儿那小孩子?”柳二太太就问柳若姒道。
平常来柳家串门、打抽风的远亲也不少,柳若姒对这些人不过尽礼数,并不会多理会。今天,她亲自出口教训马氏,又那么亲切地给柳玉汶说话,在柳二太太看来,是一件罕事,因此才这么问。
“……怪可怜的。”柳若姒想了想,就道,“挺有规矩的孩子,肯定教养的不错。……也有些投缘似的。”
柳若姒这么说着,就打量柳二太太的脸色。
“我也觉得这孩子不错,给那银子,多是看着他。只是他那哥哥嫂子,却就不同了。”柳二太太也道。
“我看着,太太也挺喜欢那孩子。”柳若姒就笑道。
她刚才之所以没有阻拦柳二太太给银子,实在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显庆四年,柳玉波在办差的时候犯了事,按律当流放充军。是柳玉汶到衙门呈文,要求以身代。这件事当时曾经颇为轰动,柳若姒虽已经嫁做人妇,也听说了。当时此时之所以轰动,一来是柳玉汶此举确实难得。流放充军,在这个时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有这样的勇气和情义,确实难得。而且,那个时候,他在家里的日子就一直是不好过的。吃不饱、穿不暖,被马氏当小厮一般使唤。柳玉波作为哥哥,对此都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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