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音的假,一告就是一个多月。反正在季燕然放粮的这段时间里,临时在府衙值班的官员自己配有专职的仵作,倒也用不着他天天去衙门泡着。于是白天的时候我基本都会待在他的书房里,他在几案后看书,我便倚在窗前小榻上望着窗外发呆,日子就在这样平静清淡的氛围中流水一般过去了。
眼看时近冬至,天气日渐寒冷,满府里种的树在一夜北风下掉了大半的叶子,因此一早起来,府里的下人们便拿了笤帚簸箕打扫院子,将落叶堆成一堆,而后点火烧掉。我立在书房的窗前望着那直入天际的烟出着神,思绪不知随烟飘去了何处,忽听得坐在几案后看书的岳清音淡淡地开口,道:“每日除了发呆可还有别的事做?”
于是回过神儿来,转身慢慢走至几案后他的身边,瞟了眼他手中那书页上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药理知识,又瞟了眼案上随意放置的几个卷轴,伸手拿起一个,轻轻展开,见是一幅写意画儿,寥寥几笔勾勒的是清秋冷竹,颇具神韵。
“哥哥,不如灵歌也学学画画儿好了,”我放下这一轴又去取另一个,打开看是画的早梅,“既可陶冶性情,又能打发时间。哥哥觉得呢?”
岳清音哧地一笑,道:“你能静得下心来画画儿么?只怕学不了两日便将画笔丢一边去了。”
“嗳,做哥哥的怎能对自己亲妹妹如此没有信心呢!”——虽然事实上很有可能会如他所料。我又去打开第三个卷轴,第一个画的是竹,第二个画的是梅,不出所料的话剩下那几卷里必定有菊和兰,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天生没有什么美术细胞的我对国画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方要展开第三轴,却被岳清音伸手过来一把收走,道:“莫捣乱,看你摆了这一书案!立刻收好!”
“哥哥,不若你亲自教灵歌画画儿可好?”我歪着头含笑望着他。
“既然有了精神,”岳清音拍开我支在案上的胳膊,自己动手将那竹和梅的画轴收好,重新垒在案头,道:“许久未见你动过女红了,天气渐冷,越往后越不适宜出门,该是在闺中做绣活儿的时候了,莫忘了每年冬至那日你和你那些闺中姐妹们都要坐在一处做什么‘绣艺精社’的,眼看再几日便要冬至,你可已经准备好了?”
绣艺精社……从字面上听来大约是闺中女子们凑在一起绣花,绣好后将成品互相展示的一种休闲活动。
不由勾唇淡淡一笑,虽然这件事听来很是让人头疼,但也意味着正常人的生活并未离我远去。
“若是手艺生疏了,为兄可替你找个教绣工的师傅来。”岳清音状似随意地道。
像我这样对绣活儿一窍不通的人,再怎么临时抱佛脚只怕也应付不过去,岳清音就算知道我已不是过去的灵歌恐也绝难想到我是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试问在古代能有多少女子不会绣花儿呢?这一回他是高估我了,有心帮忙也难以扭转这窘境。
“不用了哥哥,”我笑,“灵歌这两日自己多加练习就好。”
“既如此,便先替为兄绣一条绶带罢,青色的那一条被洗衣的嬷嬷不小心染上了别的颜色,不能再系。”岳清音也淡淡笑着望住我。
他所说的那条青色绶带我略有些印象,是用白色的丝线绣了流云的图案,很是飘逸精致。若要替他绣条新的,还需再买条纯色的绶带来。于是将手伸到他的面前,笑道:“哥哥拿银子来。”
“怎么,前几天才给了你这月的花用,这么快便用掉了么?”他挑眉道。
“给哥哥做活儿自然要用哥哥的钱。”我笑。
“你那些钱留着做什么用?”知道我在开玩笑,他便也故意绷着脸问。
“我的钱要存着当私房钱的。”我在他眼前晃动着手指头继续讨要。
岳清音哧地笑了一声,拍开我的手,掏了锭银子放在几案上,道:“顺便买些自己爱吃的,余下的还存了私房钱罢。”
我笑着将银子收了,转身坐到窗边榻上端过茶杯喝茶。
岳清音重新捧起书来,想了想又抬眸望向我道:“何时要出门同为兄说一声。”
“知道了,哥哥。”我有些倦地斜倚在榻上,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病令我元气大损,虽然现在已好了很多,身体状况仍然大不如前,稍站得时间长了就会感到倦怠。
“累了就回房休息,”岳清音看了看我的面色,道:“你的病已无甚大碍,只是闷在屋中时间过久,缺乏活动。这几日若闲来无事便在府中院子里各处走走,透透气。若怕外头冷便在屋里走动走动,莫总这么躺着靠着,对身体没有益处。再若觉得不耐烦,便练你那绣活儿,免得还似去年般参加绣艺精社回来独自闷在房中数日不快。”
“知道了,哥哥。”我仍是这句话,却忍不住轻笑,“哥哥越来越啰嗦了,敢是因为被我强要了一锭银子去而心里不快么?”
“混说,没大没小。”岳清音轻斥,决意不再搭理我,埋下头去继续看他的书。
我将目光移向窗外,看来岳灵歌还是位心思挺重的主儿,想是去年参加绣艺精社成绩不好,所以才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在房内好几天。这些千金小姐的闺中游戏我玩儿不来,成绩第几也无所谓,只是恐自己到时去了给岳灵歌丢脸,对不起她留给我的这个身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