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慌了神儿,急道:“怎么不早些上来告诉我?”
红鲤十分自责地道:“适才杜嬷嬷硬将小婢和白桥拉去帮她淘米,说是大家都跑去偏院看表少爷审案,伙房里一时没人,今儿姨奶奶和姨老爷要来,得赶快把饭烧上。小婢不敢违拗杜嬷嬷,这还是趁她不注意时跑出来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少爷已经来了……。”
我一边听着红鲤解释一边像惊了窝的小鸡儿般扑扇着翅儿四下里找地方躲藏——岳清音已经上楼来了,此时出门必定被他撞见,只好在季燕然这里暂时先躲藏起来。季燕然靠在床栏上满脸好笑地看着我在屋里打转,虽然他并不清楚我是违抗了岳老大的命令偷跑出来与他会面的,但他也知道我素来畏惧岳哥哥那死人气势,于是轻笑着唤了我一声,一指床边的衣柜,我便顾不得多想地冲过去,拉开衣柜门一头把自己甩了进去,而后将门严严关上,听得他在外对红鲤道:“红姑娘去罢,这里没什么事,清音若问起,只莫要说灵歌来过便是了。”红鲤便答应着退出去了。
一时间在衣柜里闷着,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原本我在季燕然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然而岳清音事先已经嘱咐过要我在房内练习刺绣,且府内才刚出了人命案,我既违背了他的命令,又在府内乱跑,若被他知道了势必又生气又担心,所以宁可丢人地躲在衣柜里也绝不能让他看见,挨骂事小,惹得他又辛苦累心在我来说就是事大了。
我这厢气息尚未调匀,外面已响起了敲门声,听得季燕然道了声“进来”,而后便笑着道:“清音,适才你被家下慌慌张张地请去,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原来岳清音将那陈师父请来后并未再回衙门,一直在季燕然这儿待着。
听得岳清音淡淡地道:“少思少虑方是养生之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咱家岳哥哥原来私下里对季大官人说话这般不客气的啊……今儿我可是开了眼了。
听得季燕然丝毫不以为忤地笑嘻嘻地道:“为兄与别人不同,若不让为兄思考些东西,只怕一天也活不下去的——清音你难道想让为兄死在你的床上不成?”
这这这。这话说的。
岳清音没有吱声,想必是不屑搭理季燕然不着调的言辞,便听得屋内响起哗哗的水声,大约是他在洗手。就听季燕然接着笑道:“不若让为兄来猜猜发生了何事好了,如果为兄猜对了,清音你便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为兄听听,权当是帮为兄解闷儿了,可好?”
岳清音仍未说话,季燕然便笑着自顾自地说开了,道:“清音你方才洗手时向水中放入了那瓷瓶中的消毒净肤丸,可见是才刚检验过尸体,结合那会儿你被家下急匆匆请走的情形来看,很显然是府内出了人命。既是出了人命,步大人肯定是要亲自回来过问案情的,因此清音你一去去了这么久,必是陪着步大人在现场做调查。而之所以现在又回来洗手,且不慌不忙地坐下喝茶,想必是这件案子已经被步大人轻易解决了,能被轻易解决的案子,凶手应该就在现场,或是被众人当场抓住,无外乎是府里的下人杀了下人。清音你做为主子,本应陪同步大人回衙门旁听结案,却先行回了房间,究其原因大约有二:一是本案凶手身份特殊,清音你无法上堂听审,需要回避;二是这件案子尚未到最终定论的时候,即便凶手被带回衙门,一两日之内也不会开堂终审,亦即是说,这件案子尚有不明之处,需要再查——为兄偏向于后者。至于死者是谁,凶手又是谁,为兄可是猜不出来的,不知说到此种程度可以了否?”
这狡猾的季燕然,通篇不过是从我这里听去的消息,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假意推理忽悠岳老大,只有最后那几句才让我若有所觉。照他所说,这件案子其实并未最终定论,也就是说,步九霄并没有完全查明真相,凶手究竟是不是欢喜儿还不能确定,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倒算得个好消息。
终于听得岳老大开了口,淡淡地道:“不错,此案尚未最终定论,仍需进一步查证。”
季燕然立刻顺势笑着道:“究竟是怎样一个案子,清音讲与为兄听听可好?”
这家伙果然是超级至尊无赖男,只怕连岳老大面对他这死缠烂打的招术也没辙。果然岳老大语声里带着些许无奈地淡淡开讲,将方才那件案子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案件的相关情况大致同我从绿水那里听来的差不太多,被害人徐呈死于昨天夜里丑时前后,面部被利器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连五官的轮廓都难以辨认出来,致命伤在脖颈处,砍断了喉咙和大动脉,失血过多导致短时间内毙命。在现场并未发现搏斗痕迹,推测凶手是出其不意地一击将死者击倒,且从血迹溅出的形状来看,死者是倒在地上之后被凶手残忍地以剁菜般的方式在面部砍了数下的。凶器是府里厨子们日常用来剁鱼头剁排骨用的大号菜刀,平时就晾在伙房的窗台下以防受潮生锈,很容易被人偷走。那菜刀就扔在现场,刀身上血迹斑斑,还有几个豁口,显然是被徐呈的头骨硌崩的,凶手手段之残忍着实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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