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真公,显然先想要及早离开是非之地。
似乎无论是夫人还是世子,文真公都没有多大兴趣,现在去处理学务,是抽身而出的最好办法。
诸公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纷纷颔首点头,文真公如蒙大赦,连忙告辞而出。
圣公若是病逝了,整个曲阜恐怕要大乱了。
文真公想到这些,便忍不住的心烦意乱,整个人的情绪略微低落。
他匆匆到了杏林不远的文宣楼,刚刚落座,便有一封急奏送到他的手里,他凝眉,低头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张忠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
事实证明,是大陈的御医们诊断错误。
而真实的病因却是因为五石散,热气散不出,所以导致昏迷。
大陈御医们错误的诊断,才有了上面一封急报。
文真公一呆,这病情,岂不是和衍圣公一模一样?
他打了个寒颤,接着继续低头去看,此时,眼睛已经直了,学子陈凯之,下了一剂方子。
竟是……竟是……
竟是这个陈凯之救了张忠。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猛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假若张忠可以救活,那么……
这文真公本是慢吞吞的性子,做什么事都极有章法,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可现在,他却犹如看到了曙光,整个人顿然间像是疯了一般,拿着急奏,便箭速一般的冲了出去,直朝着衍圣公的寝殿狂奔而去。
这一路上,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惊喜,边急速地跑着,脸上洋溢着笑意。
老天有眼呀,圣公有救了,有救了。
他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衍圣公的寝殿,上气不接下气的,此时诸公们似乎还在争执,剑拔弩张的,气氛格外凝重。
他没有过多犹豫,便立即冲到了诸公的跟前,边喘着气边道:“急奏,急奏,大夫,大夫,你来,你先看看。”
那主治的大夫先是略显讶异,觉得这文真公率先让他来看急奏甚是奇怪,却不敢怠慢,忙接过了急奏。
这一看之下,这大夫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其他诸公看着蹊跷,也纷纷凑上来,众人看了那上头的文字,默然无语起来,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显然变得不一样了。
良久,大夫才徐徐道:“据老夫所知,这世上根本不曾有过发散的良药,老夫遍览古籍,可以保证,所以老夫以为,这急奏,只怕略有浮夸。”
话虽然说得委婉,可是语气里却充满了质疑。
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便大夫提出再多的质疑,却也是有人相信的,至少有一线希望吧。
因此文真公再不想听这大夫胡说其他的了,连忙急道:“事到如今,圣公危在旦夕,还是快马加急,先去求药为好,其他的事,再做讨论吧。再说张忠都活了,他跟圣公一般的情况,老夫相信圣公也能活过来。”
大夫自然不敢反驳,毕竟张忠活着,这就已经说明了陈凯之用的药是有效的。
诸公们想到张忠还活着,目中尽是震撼,而且他们本以为圣公死定了,谁料……
在一阵沉默之后,文正公打起了精神,很是着急地说道:“快,派出快马,快马加急。”
方才,他还想借此机会虢夺陈凯之的学爵,可现在,他却是第一个跳出来要去问药了,自己的外甥年纪还小,若是此时圣公过世,世子年长,足以维持大局,只有让圣公多活几年,他才有机会。
虽然……这急奏只是语焉不详,不过眼下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了一线的希望,若是不求药,那圣公就只能一命呜呼了,所以诸公都希望能得到陈凯之的药方。
………………
年关将至,飞鱼峰上已上大雪纷飞,整座山,仿佛被积雪包裹,一时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触目望去,俱是白皑皑的一片,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气逼人。
可只到了清晨拂晓,这里便复苏了生机,奴仆们开始清理着积雪,校场上,勇士营的丘八们已经开始了晨跑,他们口里呵着白气,一下子功夫,眼睛和眉毛,便仿佛凝了一层冰霜,脸颊上,被冻得发红,可跑了几圈下来,浑身上下,便已冒出了腾腾的热气。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成自然的,如今这些丘八已是焕然一新,他们身体和从前相比,仿佛经过了改造一般,身上的肌肉结实如磐石,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精神奕奕的,经过了长久的操练和几乎是无限供应的后勤,每日这样的操练,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是要命的事,可对他们而言,却无关痛痒。
于是……操练开始加码,武先生似乎比谁都清楚这些丘八们的临界点在哪里,总能适当提高一定的操练要求,既勉强可以令他们完成,不因操练而使他们伤亡,又能让他们精疲力尽。
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了读书、操练上,以至于对于其他的事,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因为读书,所以不再如从前那般的骂骂咧咧,因为操练得久了,对于从前的各种娱乐,变得陌生,每一次操练下来,他们只想着吃,想着睡,没有半分的精力去顾忌其他,对他们而言,若是能睡个好觉,能赖床小半个时辰,就已是奢侈的事,至于飞鹰斗狗之事,实在没有了多少兴趣。
人的需求变得简单,养成了这种习惯,心收在了山上,个个都开始安分起来,甚至这些人的身子里,似乎还透着一股寻常丘八所没有的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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