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陈凯之这是直接摊牌了!
本来直接摊牌,乃是大忌。
因为许多事,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可都只是放在台面底下,而一旦贸然拿出来,这就摆明着大家都得死磕了。
而陈凯之如此一闹,这已不再是一场审问这么简单,双方谁也别想有退路!
此时,只听陈凯之继续道:“而据下官所知,王修撰和大人相交莫逆,这……可是有的吗?”
“你说什么?”
一下子,整个公房里骤然的剑拔弩张起来。
这哪里是审查,这是相互控诉啊。
这边说你们买官卖官,而另一边,则说王保勾结御史,想要栽赃陷害。
角落里,那负责记录的书吏禁不住手一抖,显然也有点给吓住了。
进了都察院还这么嚣张的,尤其还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这可是头一遭啊。
这个书吏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如实将这句话也记下来。
谁料这时,陈凯之却突然侧目,朝这书吏道:“今日在这里的所有谈话,都要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你是书吏,自然清楚,若是遗漏,会是什么下场?这可是大案,少了一个字,也足以掉了你的脑袋!”
书吏心里猛地一挑,手又哆嗦了一下,突然有一种错觉,倒仿佛这位陈修撰才是都察御史似的。
章宗的眼里,已掠过了杀机了。
话都说得这么白了,方才按部就班的手段,显然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与王保互换了一个眼色,双方似乎迅速的有了默契。
此时,章宗当然可以直接下令将陈凯之拿下。
只是他也明白,若是如此,这个案子就太虎头蛇尾,做得太不漂亮了,到时候将案卷送去大理寺,大理寺那儿肯定会发现里头的错漏百出之处,何况两位翰林的学士还在场呢,拿下了陈凯之,他们会怎么说?
于是他竟笑了起来,又飞快的给了王保一个眼色。
王保会意,这时道:“不错,便是我弹劾的,陈凯之,你的师兄偷窃古籍,这可是有的吗?”
邓健连忙正色道:“没有!”
“没有?”王保冷笑道:“若是没有,近日你突然出手如此的阔绰,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不等邓健回答,陈凯之便接口道:“我的。”
书吏伏案,飞快地记录。
王保不肯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继续问:“你的?你为何给他这么多银子?”
陈凯之淡淡道:“他是我师兄,我想给我师兄银子花,天经地义,没有理由。我在七日之前,叫人给他送去了一万两,今天若是回去,我再送三万,因为我高兴,王修撰有师兄吗?”
王保不禁呆了一下。
陈凯之则是冷笑着继续道:“王修撰若是有师兄,一定是这位章御史吧,否则何至于人家为你出头,竟是为了王修撰,弹劾整个翰林院!”
这就纯属是借题发挥了。
那书吏觉得自己要疯了,好端端的审问,怎么到了这儿,却好像是吵架一般。
他不禁六神无主起来,忙看向章宗,想看看章御史的意思,却见章御史只是冷着脸,不发一言,似乎胸有成竹,早有杀手锏,预备着对付陈凯之等人。
所以这书吏没有犹豫,又继续记录,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的掠过了坐在首位上的两个学士,这两位学士各自冷着脸看着王保,现在王保既已撕下了最后的伪装,显然已经不在乎吴学士和陈学士的看法了。
其实王保和陈凯之是一样的心思。
陈凯之既然认定了王保和章宗沆瀣一气,索性就拼了。
而王保既认为邓健已和学士们内定了什么事,那么索性就将这锅砸了,来个鱼死网破!
只是问到了这里,似乎因这银子的出入,陷入了僵局。
王保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既然他决心一告到底,那比如不是贸然而为,肯定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王保冷冷道:“这就是你们的借口?”
陈凯之摇摇头,带着几许嘲弄地道:“是不是借口,一查就知道了,我的银子都在库房,出库入库都有账,大人莫非想要看账本?”
王保笑了笑道:“那么邓健勾搭良家妇女的事如何说?”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是令邓健和陈凯之都呆了一下。
因为在此之前,那本弹劾奏疏里,根本就没有这个罪状,可现在,这王保突然冒出了这事关道德的事,说的估计就是刘氏和邓健的事,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这是打闷棍啊。
本来这件事,其实是极清楚的,根本就没有争议。
不过现在突然抛出……事情就不简单了。
一方面,可能这和王养信有关系,王家就在王保的背后。
而另一方面,这王保的居心叵测,在这买官卖官的事真正开始审查之前,却是突然……直指邓健的道德问题。
脑海里转过这许多的思绪,陈凯之的心里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瞬间的明白了,王保知道现有的证据,根本无法定罪,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即便是在上一世,一个人若只是有犯罪的嫌疑,或许不会引人关注,可若是有人揭露出此人私德有什么问题,譬如始乱终弃,譬如和自己的XIONG嫂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那么就算此人只是有犯罪的嫌疑,可在无数人的心里,便已将此人当做十恶不赦的凶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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