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门口的诀别, 那个痛不欲生的场景, 太妃一生忘却不了,亦是一生摆脱不了的痛。她一觉醒来,大汗淋漓, 衣衫已被浸湿, 胸口波澜起伏的心悸令她红了眼眶。
十年已过, 沧海桑田, 往事如烟,阿月不再是当初的阿月,她亦不是当初的她。
她们两个人隔的不是这十年的岁月,而是彼此之间求而不得的痛苦。
明明就在咫尺之间,却仿佛远在天涯, 两颗心都不再贴近了,还渴望能有何温暖?
阿月变了,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贤淑温柔的阿月, 阿月看她的眼神亦不再柔情,昔日那双温柔似水的双眸,她能看到的,只有痛彻心扉的怨与恨, 还有一丝坦然。
她应该放下前尘往事了, 不然又怎么能十年之后见到她的第一眼,情绪毫无波动, 面容的神情异常淡然, 仿佛她只是消失一天罢了, 而不是十年不曾见过。
人生经过十年沉浮,能改变的东西太多。可太妃不悔不恼亦不怨不恨,因为她太爱简月,所以她宁愿放弃一生安泰的生活也要入宫追随简月身旁,即使这辈子成了圣君的妃子,即使被打入冷宫,即使自困冷宫十年,她一如当初,在深深爱着简月。
故事易写,难是求而不得。
“阿月。”
太妃躺在床榻上,轻轻念了一句曾经唤过十几年的名字,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梅花树,寒冬梅花盛开,终于在梅花盛开之际见到阿月了,太妃幽幽叹息一声,眼角两滴泪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流落。
“太妃娘娘,该起床了。”春兰从门外走来,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太妃娘娘,听说梅园的梅花也开了,咱们要不要去赏赏?”
“梅园?”太妃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她直起身,“是芙芜宫旁边的梅园么?”
春兰打开柜子边寻棉衣,边笑着应道:“是啊,太妃娘娘十年前栽下的梅花苗,如今已成为圣宫有名的梅园,据说一到冬天呀,落英缤纷,十分的好看,就连女君...”
说到此处,春兰慌忙转头瞧太妃娘娘,却见太妃娘娘表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反应,她松了一口气,紧紧抿住嘴,没有将话再说出来。
就连女君,每年都会去那处园子踏雪寻梅,直到初春显现,梅花凋零。
这十年以来,年年如此。
“那便去瞧瞧。”
春兰又兴奋起来:“好啊,太妃娘娘老是待在深宫里头,闷也快闷出病来,咱们呀,要经常出去走走啦。”
太妃轻轻一笑,没有再出声。
阿月那么喜欢梅花,而那些梅花树又是她特意栽种的,阿月年年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只是她也听说过了,也不知在她闭宫几年之后,阿月身边就出现另外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同她这般执着于她,执着了这么多年,老天偏偏不作美,到头来皆是空空。
她的阿月,何不其悲凉悲哀。
痛中生乐,庆幸的是阿月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子,这多少能抚平她心里所承受的伤痛,将来也不至于老无所依。
春兰替太妃换上暖和的棉衣,便陪着她前往梅园。
瞧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太后眼底泛起一抹悲痛,当年这里是她跟阿月独处最多的地方,也是她牵着阿月的手,漫步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太妃一步一沉重,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墙头,墙头上梅花枝头探出来,一朵朵梅花娇艳盛开。
太妃突然停下脚步,道:“春兰,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就在此处等我。”
“可是,太妃娘娘您一个人...”春兰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无妨。”
太妃淡淡地说完,便转身缓步向梅园深处走去。可入眼的已不是当年的小嫩苗,她亲手种下的一颗颗梅花苗,如今都已长成。
岁月不留情,徒留万般无奈。
瞧着如此多娇的梅花,太妃脑中仿佛又浮现数年前的过往,鼻尖不由得又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太妃缓步走着,尽管身边是美如仙境的景象,她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转头四处观望,目光始终如一,瞧着前方不动摇。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妃脚步最终停留在一颗梅花树下,这颗梅花树与旁边的倒没什么两般,只是意义对太妃来说却是大为不同,因为眼前的梅花树,是当年她与阿月一起种下的。
太妃缓缓伸出手,覆在梅花树躯上,掌心传来的却是一片冰凉的冷意。
蓦然间,恍惚听得一声轻微的叹息,似惆怅、似无助、似迷茫,她抬起眼,往传来叹息声的方向望去,须臾之间,目光便落在伫立不远处,梅花树下的那一抹熟悉又落寂的倩影,她心头狠狠一震,不由得发怔。
默默瞧着那消瘦的身姿半响,太妃垂下眼眸,收起心神稳定情绪,莲步轻移,悄然立于太后的身后,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亦没有往日任性固执的冲动,她微微张开唇,轻轻唤道:“阿月。”
太妃明显感受到女子双肩多几抖动,彼此之间默默无语,女子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出声,静静伫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太妃轻轻笑着,声音柔情如故,“我还以为此处就只有我一个人,若有打扰到女君陛下之处,还望恕罪。”
太后唇边冷笑,心里却并未有一丝怪罪的意思,她没有回头看太妃,道:“玉懿,冷宫十年,你可悟透人世间的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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