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县衙。
时近正午,县衙的后院格外热闹,县衙唯一的厨子招呼着几个下人忙的不可开交,全是因为县令老方今天要请客。
美其名曰大病初愈,高兴!
当然,老方没啥钱,这请客也只是名义上的,晚上还得找老阎报销去。
宴请的客人除了安国伯刘鸿渐外,还坐着一位红光满面的老头,此便是刚逃出虎口的顾大通。
顾大通为人豪爽,而刘鸿渐也没什么架子,在得知自己是被面前的年轻人所救,顾大通激动的不能自已,非要拉着刘鸿渐拜把子,让身后的顾然一阵尴尬。
最后得知面前之人乃是大明伯爵,还曾在关外大败鞑子,惊的顾大通再也不提拜把子的事了。
自从事发后顾然便依照刘鸿渐的嘱咐,携家带口躲入了万岁山千户所的军营之中。
由于昨日回到临城已十分晚,直到今天顾然才得知自己父亲得救,顾然也是火急火燎的赶来。
半月未见父亲,顾然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你……胖了!”顾然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顾大通。
本来气氛酝酿的挺煽情,前半句确实如此,但后半句直接让老方把刚喝进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是啊,牢里呆了大半个月,出来不仅没瘦,反而胖了!这是在令众人匪夷所思。
老顾虽然身为孟县大佬,但平时却没少给穷人施粥,关进孟县大牢后,看守的狱卒感念老顾为人仗义,不仅没让老顾受什么苦,反而偷偷给他加餐。
到得后来,刘鸿渐以八子要挟王登库好生招待老顾,王登库担心自己儿子安危,便自己出钱让狱卒好生招待老顾。
在牢里呆了那么许久,天天也没啥事,就是吃吃睡睡,于是乎……
“你这小子,扭扭捏捏的,跪我作什么,得跪伯爷!”顾大通最看不惯的就是自己这儿子,性子一点都不像自个。
说话办事都是一番书生做派,没有一点他的豪爽,顾大通甚至有时在想,这是不是自己的崽子。
“感谢伯爷搭救我父,伯爷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说完顾然对着刘鸿渐磕了个头。
古人最讲究的便是礼节,受了别人大恩,就得郑重的行大礼表谢意,如若被人拒绝,便是一件难堪的事。
本来搭救顾大通便是随手之劳,以刘鸿渐的性子是懒得如此行事,但接下来的发财大计还要他们的帮助,刘鸿渐面带微笑,承了这个礼。
刘鸿渐、老方、老顾一番寒暄入了席。
老方是几人中心情最好的,昨晚睡了整整一宿,还睡的特别香,本来昨晚身子还有些虚弱,一觉醒来却感觉身体恢复了大半,除了鼻子还有点不透气外,力气也回来了。
“伯爷,老夫当这临城县令也当了三十余载了,本来以为大限将至,以后再也不得喝酒,顿感伤悲。
可没想到,没想到伯爷的那个,那个白加黑竟如此奇效,才一晚上老夫这病就好了大半,伯爵真乃神人也!老夫敬伯爷一杯!”
又能愉快的饮酒了,这世界如此美妙,能活着,有酒喝,老方开心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老方,感冒了……哦着了风寒不得饮酒,还是少喝些吧,那药接着吃没?”刘鸿渐端起酒盅抿了一下说道。
“谢伯爷关心,老夫知道,可老夫喝酒五十载了,一日不喝,浑身难受,这不喝酒啊,活着都感觉没意思!
伯爷说那白加黑啊,今日醒来下官感觉已经好多了,身子也有了气力,我老方昨晚吃了一顿就没舍得吃了!
那是宝贝呀!救命用的,一下子吃完岂不是暴殄天物!老夫以后都不吃了,要留着给儿孙们保命!”
老方边说边给自己又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完事龇牙咧嘴的说道。
刘鸿渐不禁莞尔,这老方倒是活得自在,可这药也有保质期呀!
“方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我老顾就喜欢性情中人,别光自个喝呀,老夫也好这一口!来,干!”
顾大通端着酒盅举向刘鸿渐,然后又是方县令,之后也是一饮而尽。
得,这俩老家伙算是找着知音了。
“听犬子说伯爷此次来山西是为了边军的军粮,我老顾京营孟县许久,也颇有些家资。
如今承蒙伯爷大恩,我老顾打算把家中余粮悉数献给伯爷,也算是为咱大明尽一份力!”
几杯酒下肚,本来就是红脸汉子的顾大通,脸色红的发紫,活像个大茄子,说话也有点大舌头。
“父亲,孩儿无能,咱们顾家的粮食,如今……全没了!”
坐在下首的顾然听父亲说要捐粮,脸都绿了。
前两日事情败露,顾然走的匆忙,只来得及带走家中的细软,粮铺、库房的粮食哪有时间处理,都便宜了王登库。
“啊!都没了吗?哦,那应该还有银子吧,如果连会票都没带出来,老夫要你这犬子有何用?”
顾大通不愧是天生的乐天派,家没了,铺子也没了,竟不当回事。
顾大通出身贫寒,小时饥寒交迫,受过别人的恩惠,以至于自己出人头地后,也不忘施舍余财,他性子就是如此。
家产没了便没了,只要人还活着,没了便可以再挣嘛!
“哭毛线,你当真是连会票也没带出来?”顾大通眼见儿子只是低头抹泪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着若连点银子都没带出来,当真是白养了个傻子,而且他受了伯爷的恩,竟然连伯爷的一个小忙都帮不上,面子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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