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可敦的封赏算不了什么,她毕竟只能在草原呼风唤雨,窦红线却是心中大喜,暗想如果父亲设坛称王,这一下名正言顺,倒可免除官兵的攻打。草原事情既了,萧布衣还在草原运作,三人却是离开草原,快马回转,一路上谈及萧布衣的时候,都是不由唏嘘,暗想窦建德虽然也可以称得上霸主,可比起萧布衣、李密而言,好像还是差了些。
“刘叔叔,如今到了这里,还请你快马回转,告诉我爹草原的事情。”窦红线目光望向远山,神情多了分怅然,“苏将军,这里南下黄河,就是到了瓦岗的地域,还请你去瓦岗一趟,按照我们事先商量的计划行事。”
苏定方点头,刘黑闼却是不解道:“红线,难道你不和我一块回转乐寿吗?”
窦红线摇头,“刘叔叔,我还有点事情,处理好了,就赶回乐寿。”
苏定方和刘黑闼也不多问,和窦红线道别,择路离去。窦红线望着两人远去,却是幽幽叹息声,催马向南而行。
瓦岗自从破了金堤关,攻占荥阳,伏杀张须陀后,威势大增,河南盗匪皆尽过来投靠,隐约已成中原群匪的霸主!荥阳郡除荥阳城还有杨庆坚守外,全郡其余县城均已沦陷。
荥阳城孤城一座,攻打起来却是困难。瓦岗倒也不急于攻打,只是困住荥阳城,却竭力的发展黄河南岸的势力。这段日子,荥阳周边的诸郡,比如说颍川、济阴、梁郡等郡都在瓦岗的攻打范围内,前哨兵力甚至直逼虎牢关。不过河内郡在黄河北岸,瓦岗一时间还是无暇顾及。
可就算如此,河内郡内也是一路盗匪横行,趾高气扬。见到窦红线一个孤身女子,难免起了心思,窦红线武功不差,却也没有把这些盗匪放在眼中,只是心中有事,只顾着催马前行,若有不长眼的盗匪拦路,一顿马鞭挥过去,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到了晌午时分,已经到了河内郡左近的温县,这里山脉连绵,面临黄河。寒冬才过,到处都是苍凉的灰色。
窦红线到了山脚,抬头望过去,见到日头高悬,照在人身上,唯有暖意,可景色苍茫,诺大个山脉一个活人都没有,满是凄凉。
窦红线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捡条山路向山内行去,过了溪水,径直到了前方的山岭,却向山上走过去。
山势崎岖陡峭,渐渐不能驰马,窦红线将马儿栓到山坡的一棵树旁,任由它自己去吃草,却是举步继续前行,过了半山腰,已经止住了脚步。
那里有茅屋一间,甚为简陋,茅屋旁却有一座坟墓,坟墓前竟然跪着一男子,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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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青天白日,可这里是山阴所在,日头却照不到这里,朗朗乾坤之下,山风吹过,阵阵阴森,若是寻常之人,见到这种诡异的景象,只怕转瞬掉头就要逃命。窦红线却没有丝毫诧异,缓步的走过去,并不掩饰脚步之声,立在那跪下之人的身后三丈开外,动也不动,只是秀眸中,却有了怜悯伤感之色,多少还夹杂着一些歉仄。
跪倒在地那人还是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墓碑,僵硬生冷。
从背后望过去,只见到他衣衫单薄,头发随意的一挽,凌乱不堪,似乎很久没有梳洗。
他只是跪在那里,山风袭来,衣袂飘飘,这才多少让人相信他是人,而非石雕木刻。
窦红线眼中怜悯之意更浓,紧咬着红唇,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止住。
目光从那人石碑般的身影望过去,落在坟墓前的石碑之上。石碑上只刻了几个大字,张须陀之墓!
窦红线心口剧烈的跳了几下,她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过这个墓碑,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张须陀,平凡的三个字,本身就带着无尽的魅力,不要说看到他的人,就算听到他的事迹,看到他的名字,都让很多人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这三个字本来就代表一个不败的传奇!
张须陀不是不败,他一生中其实还是败了一次,那次失败,结果要了他的性命。他不是败给了敌人,而是败给了自己,最少在窦红线心目中,她是这么认为。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目标,没有了依托,那他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大海寺前的惨烈,她终生难忘,每个亲眼目睹的人都是终生难忘。苏定方、刘黑闼每次提及到大海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转移了话题,窦红线知道,他们是不愿意提起。他们和张须陀本来势如水火,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这种算计层出不穷也是正常,可张须陀真的死了之后,苏定方和刘黑闼心中到底如何做想,那是没有旁人会知道。至少,他们并不高兴!
一个人死了,他还能活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就算敌人都要敬仰,他最少没有白活!
窦红线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涌起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不知道谁会记得?
眼前的这个人这一辈子,都是忘记不了张须陀,可窦红线这三个字,在他的心目中,又是占据了什么位置?
二人一跪一站,都是静静的不动,一直从晌午到了黄昏。
夕阳终于从山那面转了过来,余晖在山腰上撒下了炫目的红,如同去年大海寺前喷洒的血。山风拂体,落日照影,红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淡淡的怅然,还有那,刻入骨髓的惨烈和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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