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晓培一只手摸着下巴,静静想了好一会之后才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这城西兵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吧。需要花多少钱,需要动用哪些军队,要调动多少民夫,这个……工部和兵部会同一下给我个章程。……叶韬,你说的那些关于丹阳的的想法,不妨也规划一下,直接呈报给我。”
谈晓培的话音刚落,叶韬就愣住了。他禁不住心里冷汗蹭蹭地就冒了出来。在刚才说得兴起的时候,将一些比这个时代的想法领先不少的东西抛出来,那是一回事,但是要让自己去规划组织这样大规模的城市规划和开发,那可是要了老命的事情。他精通的只不过是技术方面的事情,这些涉及到方方面面,涉及到大批的资金调派和大量的人际关系的事情,可不是他擅长的。但这当口却又不太方便说出一个“不”字,要是刚才说得那么豪爽,现在忽然说“对不起,这活我做不了”,碰上一个喜怒无常的君主,恐怕就直接拉出去砍头了。虽然知道谈晓培并不是那样的一种人,但这个时候让心高气傲的叶韬说出那么下自己面子的事情,他可绝对做不出来。
看着叶韬一愣的表情,谈玮馨就知道叶韬心里的苦了。她连忙插话道:“父王,您急着拆平大批的地方重建,也应该等明年和百莲公主的婚礼之后吧?要不然丹阳一半都是建到一半的新房子什么的,岂不是遭人耻笑?”
谈晓培呵呵一笑,说:“正是正是,看我,又着急了。”
谈玮馨这才说:“这事情也不是说要拿出章程就拿得出来的。到底哪些地方可以动,哪些地方不能动。动了的地方以后派什么用处,都要先想好了才是。而且,这样大的事情,少不得要丹阳的那些大商人们支持,毕竟很多地方都在他们手里,并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叶韬才来丹阳这么些日子,父亲你让他主持这个事情,岂不是看着他把以后做生意的路子都得罪光吗?”
这样的话也只有谈玮馨敢说。谈晓培是军旅出身的君主,对于军事远比对于官场对于经济熟悉和擅长,东平的官场并不复杂,也没有太多尔虞我诈,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现在东平国毕竟不算太大,各方势力纠结在一起,对抗外部压力远比争夺内部的权利要重要得多。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外有大将军卓莽掌控着完全忠于王室的军队,内部有谈玮馨这样年纪虽小但却精明老练的人在不断给谈晓培出主意。
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官员,有时候给谈晓培进谏的时候,语气也颇为不善,更不用说一直深得宠爱的谈玮馨了。谈玮馨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可以直接说什么。像这种因为担心和商界搞坏了关系而不想让叶韬主持这样的事情的说法,除了谈玮馨,还真没有其他人敢说。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保护叶韬的手段。谈晓培一听,笑了笑,说:“也是……不过,无论如何,叶韬以三次邀战压服尚宝堂,大大涨了我东平国的面子,这一次又让城西兵营能够有如此全面的想法,总要有些赏赐吧?”
谈晓培想了一想,说:“要不这样吧……以简拔优才的名义,任命叶韬工部营造司长史同知。如何?”
长史同知,意思就是职级等同于长史,但由于种种原因,有具体任事而暂时不正式列入官员级别进行考核。这种种原因,摊派到了叶韬的身上,自然是因为他的年龄了。工部营造司向来是工部最重要的部门之一,长史可是四品官,就算是同知,算是比正式的官员低了半级,但也可以算是东平朝廷中的中高阶文官了。要是按照正常的拔擢程序,至少是需要在工部干上十年到十五年的。这样的任命,可算是一步登天,以叶韬的年纪来看,恐怕不到二十岁,他就能够有进殿议政的资格了。这份宠信,在谈晓培这个向来重视资历和政绩的君主手底下,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在场的那些官员,惊讶、羡慕、嫉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愣愣地看着叶韬。
并没有公式化地高喊一声“臣领旨谢恩”,叶韬脑子一转,跪下了说:“既然陛下只是征求意见,小民斗胆请陛下不要这样。为国出力,臣不敢后人,不过要说入朝为官,臣是万万不敢。”
谈玮馨想说什么,但张了下嘴,却又缩了回去。她心里也有些紧张。这样的事情倒是并不太犯国主的忌讳,只是毕竟是很难应付罢了。
谈晓培撇了撇嘴,说:“起来说话。……你的说法很有趣啊,不敢?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不敢?难道这官场,还能吃了你不成?”
“当官员有当官员的路,当平民却也有当平名的路。先不说以小民这小小年纪,假如进入工部任事,会引起多大的物议,到时候无论陛下是为了平息物议而开革了小民,还是顶着压力继续让我做事,对于整个东平来说,都不会是太好的事情。而物议沸腾之下,小民必然步履维艰,能做什么事情可就难说了。而在官场之上,小民最擅长的奇思妙想,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发挥呢?倒不如继续当自己的老百姓,当一个始终能够拿出新玩意的商人,家具、行军棋、军械都可以经营,偶尔弄个园子造个桥收点润笔。做得有声色,那是托陛下洪福,要是胡闹的过分了,到时候陛下斥责几句,其实也是荣宠。而我用‘年少不懂事’这个理由,好歹还能糊弄个两三年,怎么折腾都行。这日子的轻松和严整,实在是不太一样。还请陛下能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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