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变化往往发于一刹,就算萧布衣也是多半没有想到殃及池鱼如此深远,那面小贩的争吵,演变到如今高僧道歉也不过是一刹之间。
高僧甚为歉然,手忙脚乱的帮萧布衣拂去前襟的水渍,萧布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大师不用慌张,没事的。”
大师不顾,毅然帮萧布衣拂去前襟的水渍,扭头望向众人,双手合十施礼道:“方才是小僧的不慎,还请众施主莫要怪罪。”
这是大明寺,高僧又是很有礼貌,众人当然都是不会怪责,却是一致的把矛头指向四个倭人,说他们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大师,当然也冲撞了他们这些人。
萧布衣这才明白,原来大隋时候的倭人,地位并不算高,就算市井之人也能大声叱责。
四个倭人都是面红耳赤,连连解释自己无心,卖茶水的再次跳出来证明自己方才的正确,百姓亦是指指点点,满是不满。
大师慈悲为怀,却是拎着两个木桶飘然而去,不再理会这尘俗之事,四人倭人却是身陷百姓的海洋,差点没有被唾沫星子淹死。
萧布衣突然一摸怀中,脸上变色道:“糟糕。”
他声音极大,众人都被他吓的不轻,忘记了责怪倭人,都是望着萧布衣,不知他所谓何事。
阿锈和周慕儒齐声问,“老大,怎么了?”
“我怀中的那幅图不见了,还有点钱。”萧布衣皱眉道。
“啊?!”二人都是大惊,第一时间想到藏宝图丢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是方才混乱的时候,出寺的时候还在。”萧布衣双眉一扬,大声道:“定是那和尚偷了我的钱去!”
百姓一片哗然,风向陡转。
“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我打你。”有人晓之以理。
“你小子莫要乱说,亵渎了神灵圣僧。”有人动之以情。
“大明寺的都是高僧,空即是财,财即是空,怎么会偷了你的钱财?”有人口吐莲花,觉得说出妙语,洋洋自得,环顾四望,只想听到旁人说声高见,哪管萧布衣丢了什么。
一时间指责和唾沫横飞,众人看样恨不得把萧布衣当贼抓起来。四个倭人得以逃脱,先是挤了出去,却并不远离,只是在不远处望着。
萧布衣皱眉道:“不敢问众位,方才过去的是大明寺的哪位高僧?”
众人都是愣住,面面相觑,一人道:“这里既然是大明寺,那人当是大明寺的高僧无疑。”
萧布衣有些惊喜道:“方才混乱嘈杂,我不慎丢失了点重要的东西。可能我诬赖高僧有些情急,不过他在当场,或许能给我指点明路,还请这位认识的仁兄带我去找高僧,喂,仁兄……”
仁兄不等萧布衣靠前,已经迅即的退后,转瞬不见,萧布衣目光一扫,“哪位……”
‘哗’的一声响后,百姓们如同潮水般的退却,萧布衣有些无奈,耸耸肩头。
“这位公子,那个和尚应该是向东的方向去了。”百姓退却,一个倭人才敢上前道。
萧布衣并不急于追赶,含笑问道:“请问仁兄贵姓。”
倭人犹豫下,“贫僧慧隐。”
萧布衣有些意外,“还不知道大师也是个僧人。”
那人除去斗笠,露出光头,含笑道:“贫僧乃大和国僧人,久仰大隋文化,这才和师弟广齐前来,承白西皇帝召见,有感贵国文化精深,敬仰贵国风俗人情,在这里也是呆了数年了。”
萧布衣怔了下,“白西皇帝?”
慧隐见到萧布衣不解,解释道:“白西皇帝就是敝国之主对贵国皇帝尊称。”
萧布衣懒得多问,“那多谢高僧指点迷途。”
慧隐见到萧布衣言语淡淡,只以为他是讥讽,有些惭愧之意,“只怕那和尚早走的远了,因为我等的缘故,让公子失了财物,贫僧实在不安之至。”
萧布衣心道这个僧人倒也很有良心,可你也不赔我钱,不安有什么用。不过这僧人看起来并不聪明的那种,唯唯诺诺,倒也少见。
慧隐见到萧布衣并不多话,误以为他失财不喜,只好退了下去。四个倭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扭头向栖灵塔的方向望过去,露出慕仰之色,却是踟蹰不前,显然方才一事让他们左右为难,又想入寺,又怕再起争端。
阿锈却是压低声音问,“老大,藏宝图丢了,你怎么一点不急?”
他们二人唯萧布衣马首是瞻,见到萧布衣不慌不忙的样子,虽然疑惑不解,却也并不冲动。
萧布衣微笑道:“图是图,可并非藏宝图的。”
“可老大你还丢了钱。”周慕儒有些心痛道。
“不丢就是丢,丢才是不丢。”萧布衣含笑道:“今日我丢了钱,说不定晚上会十倍的返回来。”
两兄弟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个老大到底想着什么。
萧布衣虽说丢了东西,却不着急寻找,信步向前走去,慢慢人迹少了些。正想着那个假和尚把图带回去是什么表情的时候,只听到耳边有一人喃喃念道:“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
萧布衣心中微颤,止住脚步,循声望过去,只见到不远处大树下坐着两僧!
年少的僧人肤色黑幽幽的发亮,眼眸黑白分明,煞是灵动。年长僧人僧衣敝旧,一钵一衣,修头陀行,树下止,露地坐,虽是瘦弱,身材稍矮,萧布衣一眼望过去,只觉察到他目光柔和,却有看穿世态苦情之意,瘦弱的身躯却有着难以名状的力量,不由呆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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